货船在浑浊的黄浦江上漂了整整一天一夜。
当远处外滩的钟楼轮廓渐渐清晰时,贝贝已经分不清身上是河水的腥味还是自己的汗味。船舱闷热,竹篓里的鱼虾虽然用冰镇着,但十几个时辰下来,那股海鲜特有的咸腥已浸透了每一寸空气,甚至钻进她的头发、衣服,仿佛成了身体的一部分。
“到了。”张二叔掀开舱帘,江风灌进来,带着陌生的煤烟与尘土气息,“前面就是十六铺码头。”
贝贝挣扎着从角落里站起来,腿脚因长时间蜷缩而发麻。她扒着船舷向外望去,眼前景象让她怔住了。
江面上船只如织,挂着各色旗帜的轮船、冒着黑烟的小火轮、摇橹的木船,挤挤挨挨地在水道上穿行。岸上更是人声鼎沸,码头上苦力们喊着号子搬运货物,穿长衫的账房先生拿着账簿清点,戴礼帽的洋人站在栈桥上指挥装船,还有挎着篮子叫卖的小贩在人群中穿梭。
这一切,与宁静的水乡判若两个世界。
“看傻了吧?”张二叔咧嘴笑,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,“我第一次来沪上时也这样,眼都不够用。”
船缓缓靠岸。张二叔熟练地抛缆绳、搭跳板,很快有码头管事过来接洽。贝贝趁乱背起包袱,跳下船板,双脚落在坚实的石阶上时,竟有些恍惚。
“阿贝!”张二叔叫住她,快步走过来,塞给她一个小布包,“这里面是几个铜板,你先拿着。沪上不比乡下,处处要花钱。”
贝贝推拒:“二叔,这怎么行,您已经帮了我大忙——”
“拿着!”张二叔硬塞进她手里,压低声音,“记住,在沪上别轻易相信人。尤其是那些主动跟你搭话的,十个有九个不怀好意。找个正经客栈先住下,别贪便宜去那些小巷子里的野店。”
贝贝用力点头,眼眶发热:“二叔,等我找到活计,一定把船钱和这些铜板还您。”
“不急不急。”张二叔摆摆手,“快去吧,我还得卸货。”
贝贝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载她来到陌生世界的恩人,转身汇入码头上的人流。
刚一走动,她就发现自己成了异类。周围的女人们或穿着剪裁合体的旗袍,或是一身洋装,脚上是锃亮的小皮鞋;而她一身粗布衣裳,裤脚还沾着泥点,脚上是养母纳的布鞋——虽然王氏连夜绣了莲花鞋垫,但鞋面已经洗得发白。
几个搬运工模样的男人朝她吹口哨,贝贝低下头,加快脚步。养父的叮嘱在耳边回响:“沪上人走路都带着风”——她现在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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