经年的尘泥——它曾是晒谷场上的主角,秋风起时,金黄的谷粒在它身下“沙沙”欢唱,如今静卧村头多年,轮轴里都结上了蛛网,蛛丝在夕阳下闪着细弱的银光。
李大叔将缰绳往右肩一搭,左掌按住碾杠,那碾杠被手汗浸润得深褐发亮。他深吸一口气,胸腔如风箱般鼓起,脖颈上的皱纹一时抻平了。随即,一声苍劲浑厚的号子破空而出:
“嘿哟——夯起来哟——!”
那调子高亢粗粝,带着山岩的棱角与溪涧的回响,尾音在山谷间跌宕三转,惊起林间栖鸟,“扑棱棱”地掠向远天。号子里的每一个字都沉甸甸的,像是从地心深处掏出来的。
号子便是号令。后生们精神一振,眼中倦色一扫而空,纷纷抄起夯杵——碗口粗的硬木下端嵌着青石锤头,木柄被手掌磨得滑溜。八人一组,各执杵柄,脚掌抓地,腰背微弓。
李大叔的号子再起时,众人齐声应和:“嘿——呀!”那应和声整齐有力,夯杵应声扬起,划出八道饱满的弧线,又齐齐砸落,带着千钧之势。
“咚!”
大地闷哼一声,尘土如涟漪般荡开,细土末子簌簌地顺着夯窝边沿滑落。那声响浑厚、扎实,像是叩响了地壳的门扉。
与此同时,李大叔赶动了石碾。他肩头一沉,脚掌蹬地,老碾轮发出“嘎吱——嘎吱——”的呻吟,缓缓碾过松软土层。碾轮过处,土地如被熨烫般下陷、压实,留下深色的辙印,辙印里的土粒紧密地镶嵌在一起,泛出油亮的光泽。
他额上青筋凸起,汗水顺着沟壑般的皱纹流淌,在下巴尖汇聚成滴,“吧嗒”砸进土里。缰绳在肩头勒出深红的痕,他却浑然不觉,脚步稳如山根,一步一个脚印,绕着地基走成一个越来越大的圆。
“号子跟上!气要足,劲要整!”他的吆喝穿过夯土声、碾轧声,如一根无形的指挥棒,将所有的力气、节奏拧成一股绳。
石碾一圈圈外扩,夯杵一遍遍补强,连地基边角旮旯都照顾得妥帖——那里,后生们改用小号石夯,蹲身捶打,每一击都扎实认真,石夯起落间,后颈的汗珠甩出细小的弧线。
山梁上交响轰鸣:李大叔苍凉的号子如主旋律,石碾沉重的碾轧是低沉的和声,夯杵整齐的起落打出铿锵的节拍,间杂着后生们汗水滴落的轻响、喘息调整的换气声,还有远处山溪隐约的潺潺。
这交响乐随风飘散,惊走了草丛里探头探脑的野兔、岩缝中窸窣的蜥蜴,却引来了更多村民——老人拄着枣木杖站在坡下远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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