个后生跟着笑起来,笑声在悬崖边荡开,惊起了岩缝里栖息的寒鸦。
陈阳蹲身仔细检查轮轴卡石,用撬棍敲了敲,确认牢固。起身时,他朝拾穗儿伸出手,掌心满是泥泞与血痕。
两人的手紧紧一握,他顺势将她拉到身旁,用袖口轻轻擦去她额头的汗泥,动作轻柔得像拂去花瓣上的露珠:“多亏你那几根备用草绳……塔筒若撞上崖壁,后果不堪设想。”他的声音很低,只有她能听见。
拾穗儿拍了拍手上干结的泥块,目光扫过——乡亲们个个浑身泥泞,衣衫湿透贴在身上,却人人眼神发亮,那光比头顶的日头还灼人。
她转头看向陈阳,嘴角扬起一抹如释重负的笑,眼角的细纹在日光下清晰可见:“你指挥得好。”
歇息一炷香后,众人就着山泉啃了干粮。队伍重整旗鼓,陈阳摊开被汗水浸得发皱的图纸,果断调整路线:“改走西侧缓坡,多绕二里地,避开风口。”
拾穗儿则带着妇女们沿队分发竹筒水、汗巾。那对巨大的风机叶片被小心调整角度,在众人肩扛手扶下,如巨鸟收翼般缓缓转向,叶尖掠过岩壁,刮下簌簌石粉。
山风依旧在鹰嘴崖呼啸,卷着枯叶与沙石,可塔筒重新开始移动——碾过铺满松枝的“稳当路”,松针在重压下迸出清冽的香气;压过乡亲们用肩膀抵住的险弯,每一步都踏得扎实。
钢铁与号子、草绳与手掌、汗水与信念,在这条泥泞山道上,正一寸一寸,朝着山巅那处新夯的地基,顽强挺进。
夕阳西斜时,最后一抹余晖将山梁染成金红。塔筒前端终于触到了风机基座边缘,钢铁与水泥接触,发出沉闷而坚实的“咚”声。拾穗儿站在高处回望——那条蜿蜒山路上,深深的车辙、零落的草绳、深深浅浅的脚印,在余晖中连成一道金色的轨迹,从山脚一直延伸到脚下,直通云霄。
山风吹动她汗湿的鬓发,她抬手拢了拢,掌心触到脸颊,那里不知何时,已湿了一片。
远处村落升起袅袅炊烟,而山梁上,钢铁的巨龙已然就位,静待苏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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