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。
粘稠的、冰冷的黑暗,包裹着意识,不断下沉。
但在黑暗深处,又有光怪陆离的碎片在爆炸、飞溅。那是两个人的记忆,两个人的战场,两个人的绝望和愤怒,此刻被强行挤压在同一个濒临崩溃的躯壳里,搅拌、撕扯、混合。
朱元璋看到应天城墙下陈友谅的巨舰如乌云压城,看到鄱阳湖的火光烧红了半边天,看到北伐大军踏破元大都时猎猎飘扬的日月旗,看到自己亲手制定的《皇明祖训》字字如铁……然后这些画面骤然龟裂,变成煤山那棵歪脖子老槐树,变成一封封催饷的奏疏上猩红的“急”字,变成杨嗣昌、卢象升、孙传庭……一个个或无奈或悲愤死去的面孔,最后定格在李自成那面越来越近、越来越刺眼的“闯”字大旗,以及东北方向那片吞没一切的黄褐色烟尘……
朱由检看到的是文华殿里永远批不完的奏章,是平台召对时大臣们闪烁的眼神和空洞的言辞,是各地告急文书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,是周皇后悬梁前平静而绝望的眼神,是三个儿子惊慌稚嫩的脸……然后这些画面被一股更蛮横、更灼热的力量冲垮,变成濠州破庙里冰冷的雨水,变成郭子兴猜忌的目光,变成徐达、常遇春这些老兄弟溅满血污却依旧信任的脸,变成一句句从胸腔最深处吼出的“杀!”……
我是谁?
是洪武大帝朱元璋?
是崇祯皇帝朱由检?
不……
黑暗的漩涡中心,一点微弱的、冰冷的光凝聚起来。
我是大明的皇帝。
无论我叫什么名字,无论这身体里住着谁的魂。
只要这口气还在,这江山……就不能在我眼前,亡于流寇,更绝不能亡于鞑虏!
“咳……咳咳咳!”
剧烈的咳嗽牵动胸腹伤口,火烧般的剧痛将朱元璋(或者说,融合了双魂的新意识)从深沉的昏迷和混乱的梦魇中强行拽回现实。
眼皮沉重得像压着铁闸,他费力地掀开一线。
模糊的视线里,是熟悉的、但此刻显得格外低矮压抑的帐顶——这不是乾清宫,也不是武英殿。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、草药味,还有一种潮湿的霉味和隐约的焦糊味。耳边是压得极低的、混乱的人声,脚步声匆匆来去,间或有一两声极力压抑的抽泣和绝望的叹息。
“皇爷!皇爷您醒了?!”王承恩嘶哑而狂喜的声音在近处响起,一张憔悴浮肿、满是泪痕的老脸凑到眼前。
朱元璋想开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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