余年,炮身的铭文被海风侵蚀得模糊难辨,却依旧透着一股沉郁的威严。十余名工匠正拿着钢凿,费力地拆卸炮座的铆钉,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惊起了夜栖的海鸟,扑棱棱飞向漆黑的夜空。
“大人三思!” 白发苍苍的老典史突然扑跪在地,老泪纵横,双手死死拽住姚则远的官袍下摆,“此炮镇着明州的海眼,拆了是要招海啸的啊!多少年来,就是靠它庇佑,明州才免遭海患!”
姚则远俯身,拂开典史拽住的官袍,语气平静却带着力量:“海眼在哪?”
“就… 就在炮基底下… 老人们都是这么说的…” 老典史哭得浑身发抖,声音哽咽。
姚则远突然夺过工匠手中的钢凿,狠狠砸向基座的青砖。砖粉飞溅中,露出深褐色的土层,哪里有什么海眼的痕迹。“明州地势高出海平面三丈七尺,潮汐再大也淹不到城根,哪来的海眼?” 他将钢凿掷回给工匠,“卯时前拆不完,军法处置。”
东方的海平线渐渐泛起鱼肚白,第一缕晨光照在裸露的炮管内膛时,老匠人突然发出一声惊呼,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:“膛线!这炮本来就有螺旋膛线!”
姚则远快步上前,指尖轻轻抚过炮管内壁深浅不一的旋纹,粗糙的纹路硌着指腹。二百年前的工匠早已摸到了真理的门槛,却被所谓的 “神明庇佑” 和香火铜锈封存至今,这是何等的可惜可叹。
“大人!” 一名亲兵狂奔而来,脸色煞白,声音带着惊慌,“蓝夷舰队开始集结了!”
港外传来蒸汽汽笛的长鸣,尖锐刺耳,像某种野兽的嚎叫。三艘铁甲舰排出严整的战斗队形,汤姆森的白色礼帽在指挥台上格外刺眼,仿佛在炫耀即将到来的胜利。
姚则远解下腰间的钦差印信,抛给江枫,印信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:“带工匠和炮管从西门撤往虎头山,务必赶在蓝夷攻城前造出新炮。” 他抽出身侧亲兵的佩刀,刀锋在掌心狠狠一划,鲜血滴落在陨铁炮管上,瞬间渗了进去,“今日我要这锈铁饮饱夷血,为牺牲的弟兄们报仇!”
江枫攥着印信,眼眶通红,还想再说些什么,却被姚则远坚定的眼神制止。他知道,再多的言语都是多余,唯有尽快造出能与蓝夷抗衡的火炮,才能不辜负姚则远的嘱托。
姚则远转身登上望台,重新握住那根冰冷的木栏杆。海风吹动他的官袍,猎猎作响,身后是残存的水师战船,身前是虎视眈眈的蓝夷舰队。他深吸一口气,空气中的硝石味和血腥味交织在一起,刺激着他的神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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