汴京的春,来得总是比江南要迟,且冷硬得多。
福宁殿后的垂拱殿,此刻气压低得仿佛能滴出水来。殿内的地龙烧得正旺,却驱不散那股弥漫在金碧辉煌之下的森森寒意。
高太后端坐在珠帘之后,那帘子是用南海进贡的鲛纱织成,薄如蝉翼,却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,隔绝了臣工们的视线,只能隐约看见太后手中那串缓缓捻动的佛珠。
那是紫檀木的佛珠,每捻动一颗,便发出一声极轻微的“咔哒”声,在死寂的大殿里,听得人心惊肉跳。
“啪!”
一本奏折被狠狠地摔在阶下,弹起又落下,滑到程颐的膝边。
那是苏轼从杭州发来的急报——关于钱塘江海船私通倭寇、企图屠城的详细记录,以及那本从死人身上抠出来的“江南义庄”账本。
“程颐,你还要跪到什么时候?”
珠帘后,高太后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股透入骨髓的倦意与威压。
程颐跪在冰冷的金砖上,额头已磕出了青紫。这位平日里讲究“存天理灭人欲”、哪怕面见皇帝也不肯弯一下腰的理学大儒,此刻却面如死灰,浑身颤抖。
“太后……臣……臣知罪。但臣真的不知蔡京竟敢私蓄甲兵,更不知那郑五……”
“不知?”高太后冷笑一声,“你是不知道,还是不想知道?为了掩盖你兄长程颢当年那几封探讨变法的书信,你竟然默许蔡京那个奸佞,在汴京城里玩弄权术,构陷忠良!甚至到了杭州,还纵容其死党意图勾结外夷!这便是你所谓的‘天理’?这便是你维护的‘道统’?”
程颐猛地抬起头,眼中满是血丝,声音嘶哑:“太后!臣所做一切,皆是为了洛党,为了朝局稳定!若是程颢兄长的书信公开,旧党内部必将分裂,新党必将复辟!臣……臣只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啊!”
“两害相权?”高太后缓缓站起身,珠帘随之晃动,“你为了一个‘虚名’,为了所谓的‘党派纯洁’,竟不惜让杭州百万生灵涂炭,竟不惜让大宋的江山受辱!程颐,你读了一辈子圣贤书,却读成了一个‘私’字!”
她猛地一挥衣袖,一只精美的茶盏从帘后飞出,摔得粉碎。
“传哀家懿旨!”
程颐身子一软,瘫倒在地。
“程颐,品行不端,欺君罔上,知情不报,致使奸党坐大。着即革去通直郎、崇政殿说书等职,勒令即日出京,回洛阳老家闭门思过!没有哀家的手谕,永世不得录用!”
本章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