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国十三年春,沪上的雨来得毫无征兆。
莹莹撑着油纸伞从教会学堂出来时,天色已近黄昏。细雨如丝,将法租界的梧桐树洗得油亮,却洗不净她心头的阴霾——昨日母亲咳了血,虽说是旧疾复发,但那触目惊心的红,让她整夜未眠。
“莫小姐。”温和的男声从身后传来。
莹莹转身,看见齐啸云从黑色汽车里下来,司机撑开一把更大的伞跟在他身后。他穿着深灰色西装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眉宇间却带着淡淡的疲倦。
“齐先生。”莹莹微微颔首,礼节周全却疏离。
齐啸云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:“不是说好了,私下里叫‘啸云哥’就行。”
莹莹垂眸,油纸伞的边缘遮住了她的表情:“今时不同往日。齐家是沪上有头有脸的人家,我们孤儿寡母的,不好失了分寸。”
这话说得平静,却像一根细针扎进齐啸云心里。他沉默片刻,示意司机退开几步,自己接过伞,走到莹莹身边:“林姨的病,我请了德国医院的霍夫曼医生去看过了。他说是肺痨旧疾加重,需要静养和西药,我已经让人把药送到你们住处了。”
莹莹手指收紧,伞柄的竹节硌得掌心生疼:“多谢齐先生费心,药钱我会慢慢还——”
“莹莹。”齐啸云打断她,声音低沉,“你一定要跟我算得这么清楚吗?”
雨声渐密,打在伞面上噼啪作响。
莹莹抬起头,伞下的光线勾勒出她清秀却苍白的侧脸:“啸云哥,我知道这些年齐家对我们母女恩重如山。但正是因为如此,我才更不能理所当然地接受。父亲的事还没个说法,母亲又病重……我们莫家,不能永远做依附他人的藤蔓。”
她说这话时,眼神里有种齐啸云陌生的倔强。不再是当年那个躲在他身后、拉着他衣角小声哭泣的小女孩了。
“我没把你们当藤蔓。”齐啸云声音放缓,“莫伯伯当年对我有启蒙之恩,林姨待我如亲子。如今莫家有难,我若袖手旁观,还配做人吗?”
他顿了顿,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:“这是五百块钱,你先拿着应急。霍夫曼医生的诊金我已经付过了,但这钱你需要——买些补品给林姨,也给自己添几件像样的衣裳。下个月商会有个慈善晚宴,你要代表莫家出席。”
莹莹没有接:“莫家现在这样,出席宴会只会惹人笑话。”
“正因为莫家现在这样,你才更要去。”齐啸云将信封塞进她手中,“要让沪上的人知道,莫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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