枕溪村的夜,浸在化不开的墨色里。
村口的酒肆还亮着一盏昏黄的油灯,灯影摇摇晃晃。
将窗棂的影子投在弯弯绕绕的石子路路上,像一道歪歪扭扭的符。
酒肆里,李景隆面前已经摆了三个空酒坛。
那是店家自酿的烧刀子,烈得能烧穿喉咙。
寻常人喝上一碗就得呛出眼泪,可他连饮三坛,脸色却半点未变。
唯有眼底沉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寒芒。
他指尖摩挲着酒碗的边缘,碗沿被磨得光滑。
凉沁沁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,压不住那股翻涌的焦躁。
夜色渐深,梆子声敲过了三更。
周遭百姓家的烛光早就熄了,整个村子静得能听见草叶上露水滚落的声响。
先前他进村时,那些守夜的土狗还扯着嗓子狂吠。
此刻也敛了声息,许是窝在狗窝里睡得正沉。
“客官,实在是不早了。”店家老汉撑着桌子,打了个长长的哈欠。
眼角挤出几滴浑浊的泪,“老汉这身子骨熬不住,该打烊了。”
李景隆没应声,只是抬眼,目光落在桌底缩着的卫星河身上。
他已经在桌底蜷了半个时辰,醉得人事不省。
怀里还死死攥着个酒葫芦,酒液顺着葫芦口淌出来。
浸湿了衣襟,散发出一股浓重的酒气。
“您别瞧了。”店家老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苦笑着摇了摇头。
“这老卫啊,醉一次就得睡上大半天,指不定什么时候才醒呢。”
李景隆闻言,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,足有十两重,随手丢在桌上。
银子与桌面相撞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他起身时,玄色的衣袍扫过桌角,带起一阵微风,吹得油灯的火苗颤了颤。
可就在这时,桌底下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。
原本瘫成一团的卫星河,竟缓缓动了。
他先是哼唧了一声,然后摸索着抓住桌腿,一点点从桌底挪出来,扶着桌子摇摇晃晃地坐起身。
凌乱的头发耷拉在额前,遮住了大半张脸。
唯有一双眼睛,空洞洞的,没有半点神采。
“呦,醒了,醒了!”店家老汉眼睛一亮,脸上露出几分真切的笑意。
“老卫,有人找你。”
可卫星河却像是没听见一般,充耳不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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